我本科毕业未婚未育去有钱人家当保姆 故事FM
来源:产品展示    发布时间:2024-04-10 15:21:27

  上一秒还在办公的地方里做着悠闲工作的年轻人,面对失业或家庭变故,急需收入,而不得不去做体力劳动挣一份辛苦钱。这样的人生遭遇,要是放在几年前,大部分人都会觉得离自己很遥远,但是今天看来,可能已是很多打工人会隐隐担忧的未来了。

  你看这两年网上总流传着一句调侃的话,说,男人的终点是保安,女人的终点是保洁。

  今天的讲述者小彩,就有一段这样的经历。小彩是一位 90 后,大学本科毕业。疫情期间,小彩所在的行业几乎全军覆没,自己也因种种原因背上了负债,为了找一份能迅速来钱、低门槛的工作,未婚未孕的她最终选择去上海做家政工,先后在几个有钱人家里做过育儿嫂和保姆。

  我叫小彩,现在住在上海,是一个90后。之前学旅游管理,毕业后做旅游工作,以前也做过包机、分销等 。

  最好的时候,包机、带团再加上代购,一个月能赚个一两万。我做了很多年,正准备自己单做的时候,就碰到疫情了。

  疫情中的旅游业是一番怎样的景象,想必也无需多言了。我所在的公司在第二年就撑不下去了,身边的同事基本都转行了,很多人靠跑滴滴、卖保险等等来维持生计。

  正当行业停摆、赋闲在家的时候,屋漏偏逢连夜雨,我之前曾计划自己单独经营,因为本钱不够,刷了几张信用卡来做前期的投入。没想到疫情来袭,加上家庭变故,母亲生病,我不仅自己不存在了稳定收入,还因为不断的支出,最终背上了 20 多万的负债。

  因为我们家在的城市已经连续好几年经济负增长了,已无什么能赚钱的东西了,尤其当你需要零成本赚钱。因为你要选择一个合法的途径,其实没太多选择。

  我当时想过很多,比如说送外卖、送快递,或者做服务员,如果刚开始去做,其实不是能赚很多的。

  听他们讲做家政也蛮赚钱的,我自己上网搜了一下,因为我做饭做得不错,打扫卫生、收纳这些我也都还可以。

  我当时就加了一些派单老师,深圳、杭州、南京、北京、上海都加了,其中上海的工资最高,我看的都是 1 万往上的单子。那个时候上海封控刚刚过去,很多人说逃离上海,所以新阿姨也有很多机会,而且工资会比较高。

  那个老师还跟我说,你这么年轻,可以做管家的,甚至给我规划了一个职业道路。听她说的,我感觉我很快就要在上海买房了。

  小彩当时看的单子呢,主要是服务于所谓的「富裕家庭」,这些家庭开的薪资比较高,对于急于挣钱的她来说算是性价比比较高的工作。 因为没有做过,在上户之前小彩还得先付个 4000 块钱的学费,通过中介上一个为期两周的培训课程,然后才能取得被派单的资格。

  培训的内容,比如说真丝的衣服要用多少度的水洗,要怎么晒;纯棉的、各种颜色的怎么摆放,怎么熨烫;还有拖地怎么拖可以又快又干净,什么布擦什么;小孩子的辅食,一天喝几遍奶等等……

  但是我从来没想过要去带小小孩,我当时想着最多我就带大小孩,像是幼儿园的,我可以去接送他。

  但是派单的时候,老师说这种两岁的孩子没问题的,已经很大了,都会走了。我听她说的就信了,但其实我对小孩都没什么概念。

  派单老师只会要你来面试,对于雇主家的情况讲的很简略,不会跟你说很细节的东西。

  接着我跟雇主会有一个面试,派单老师叮嘱我说,「你不能说自己没结过婚没孩子,这么讲的话,没有人会要你的!」

  通常这种育儿嫂的面试,很少有能接受全新手的。我也跟雇主讲了,「我没有在上海工作过,没有做带过小孩。」对方只是说,「阿姨只要听话就行了,管家让你干嘛就干嘛就行。」

  就这样,在派单老师的忽悠下,小彩第一次上户了。 小彩是一个未婚未孕的 90 后女孩,从老家安逸的办公室,来到了上海的一户有钱人家,给一个不到 2 岁的宝宝做育儿嫂。 这听起来挺疯狂的,但是当时债务缠身的小彩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她迫切地需要这份月入 1w 的工作,来解决最基本的生存问题。 这个雇主的家位于上海的一个高档小区,小彩去的时候,穿过原始森林一般的绿化,经由保安通报、管家带路,电梯直接入户,门打开就是一个 200 多平米的大平层,室内装修豪华,全玻璃的落地窗里映出小彩的影子,这时候她才真正直面这份工作。 小彩站在那个冰冷的大客厅里,感觉自己像是签了卖身契——从此之后,没有一分一秒能做自己了。

  我去的时候男主人是不在的,只有女主人。 她还挺年轻的,可能比我年纪还要小。 男主人不太回家的,他是家里的经济支柱。

  他们应该算是我生活中见过的,年龄相差比较大的夫妻,可能不只是两代人、甚至是三代人的感觉。其实我当时是有一点震惊的,但是也不能表现出来。

  女主人每天都在修图和规划旅行路线,基本是刚一回来就开始规划下一次旅行路线的那种,至于家里的两个小孩,她完全不想管,都是交给家里的管家和阿姨们负责。

  我是带那个不到两岁的小女儿,刚去的时候,女主人会跟我说一些需要注意的几点,也没有说什么具体的,都是一些比较外在的,比如说她要求你给小孩每天都要穿不同的衣服,如果不知道如何搭配,可以看小红书。

  除此之外,管家会跟我说一些流程和细节,比如说几点冲奶,每天早上要滴什么药,奶瓶怎么刷、怎么放,消毒哪里用哪个湿巾,怎么擦脸、擦,这些全部都要记下来。

  你会觉得平常洗一个杯子是会洗的,但是到了有钱人家你就不知道,你洗杯子的方式对不对?你用的纸巾对不对?你用的刷子对不对?可能你用的不对,他们看在眼里,但他们不会告诉你,但最终这会成为你下户的原因。

  小彩其实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带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她原本的设想是即使做育儿嫂,也是要带那种四五岁以上的大孩子,但是因为那样的单子普遍需要阿姨会开车,以便接送孩子上下学。 可是当时呢,她虽然有驾照,但还不会开车上路,所以就只能接下这个照顾小宝宝的单子,被赶鸭子上架似的推到了这个肯接受新手的家庭里。当然了,另外一方面来讲,这个家庭之所以愿意接受新手,也是因比较难做,有经验的阿姨可能不愿意去。 不过,这个雇主可能也是没想到,这位育儿嫂比他们想象的那种新手要更新一些。 小彩也没想到,育儿嫂这个工作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对于没跟婴儿打过交道的她来说,比起辛苦,她更多的感受是压抑、煎熬和不知所措。

  刚去的第一天,给宝宝换纸尿裤的时候,我就失误了——我纸尿裤拿的方向就错了,她姥爷没有给我反应的时间,直接接过来就自己给孩子换上上了。

  宝宝姥爷其实人还蛮好的,他当时说,「你和宝宝先熟悉一下,我们一起带她到下面花园里面去逛一逛、玩一玩。」然后他会跟我讲,「比如看到树叶,你要问她这个是什么颜色。你看到啥东西,要想着去教他。」

  我压力就很大,我会想我该如何引起她的兴趣?脑子飞速地旋转,想怎么让她愿意跟我玩,也想着要时刻保护宝宝的安全。

  当你觉得已逝去了一个世纪,上楼一看才过去了45分钟。我就想,这一天天的怎么这么难熬,带小宝宝可真是比打扫卫生累多了。

  最主要的问题是这一个孩子不接受你,这是非常难的。我本来没什么经验,培训的时候讲的那些跟小朋友的游戏,什么手指操啊、玩玩具啊根本就是完全无效的。她就是想缠着妈妈和姥爷,只要跟他们待在一起就不哭了,只要跟我待在一起就会哭。

  这个卧室是被两个监控 24 小时监视的,监控连接着雇主的手机,我在里面咳嗽一声,外面的手机都能听得很清楚,特别吓人。

  手机也是一直有人在看着,管家、姥姥、姥爷,总有一个人会盯着,我感觉自己这么 24 小时地被监控着,简直像酷刑一样。

  我打地铺,睡觉的时候要很轻,不敢翻身,更别说去刷手机,脑子里神经紧绷的在想这个事情,很压抑。你就只能躺着,看看窗外,对面那些一户一户的灯,我就会想——他们都是怎样的家庭啊?

  有一天晚上我控制不住了,越想越悲伤,越想越觉得这行太难做了,比我以前做的任何行业都难。

  我想以后要赚钱,就必须要这样做,在人家家里面这么压抑,我到底何时才能赚到钱,何时才能把钱还完……就特别难受,眼泪控制不住地一直流,我能听到管家好像来了,但是我控制不住,还是一直在哭。

  她就换一种语气问,就像一个知心大姐姐那样,「你到底怎么了?你该不会是刚做这个,觉得很压抑?」

  她说,「是的,住在人家家里就是很压抑的,你习惯就好,你该不会是认为这个小孩很难带?她已经换了不知道多少个阿姨了……」

  果然第二天早上,姥姥就过来跟我说,「我们家这个小孩确实有点难带,你可能不适合我们家,你看要不你回去?」

  被辞退的那天,小彩一个人拉着行李箱,在那个大得像原始森林一样的小区里转了好几圈,才终于走出来。 看着原本荒无人烟的街景逐渐热闹起来,街角出现的全家便利店让她觉得恍若隔世,坐在公交站等车,她觉得开心又轻松,好像终于又回到了人间,回到了自己原本正常的生活。 回到中介的住处,关系好的阿姨来安慰小彩,说「那户人家本来就很难做的,很少有人能坚持下来,不然为什么他们会接受新手阿姨呢?」 小彩觉得,她需要跟派单老师明确自己的诉求,不能再被牵着鼻子走了。

  我很坚定的一点是,我绝不会再带小小孩,无论这个老师怎么跟我说,绝不会再去带小朋友了!

  后来就去了第二单,本来是另一个阿姨的,正好碰到她家里有事,她就去不了了。都说这单可轻松了,我刚刚经历过一个高压环境,也好想找这种轻松的单。

  老师就让我直接去面试,说是,「一个男老板,他老婆不怎么在家,人特别好,特别有钱,脾气也很好,对阿姨特别好,之前有个阿姨在他们家做了五六年。」

  派单老师说,「人家要求要开车,我也跟他讲了阿姨有驾照、就是还不敢开,对方说阿姨不会可以教,你去试试吧!」

  那是一个别墅区,特别大,我在里面导航了半天。雇主还给我打电话说,「你知不知道在哪?不知道的话,我去接你?」

  我当时觉得,「啊?这么平易近人的吗?我只是来面个试,雇主还愿意出来接我?我上次运气不好,看来这次一定是运气好了。」

  面试的时候,我认为这个雇主比我想象中的年纪要大一些,但是态度、沟通各方面让我觉得他人真的还挺好的。

  不过,他也提到了一个奇怪的点,他突然跟我说他原配夫人过世很久了,大约是觉得人要钱没有用,要儿子也没用,最重要还是有个人陪伴自己。

  这位雇主是一个很富有的独居老头儿,他 60 岁左右,身形干瘪,一个人住在一个五层的别墅里。 听起来是一个会让人有点担忧的情况。 小彩也不是绝对没过担心,她还问了中介里的一个阿姨,这个单子会不会有问题。对方说,「有的单子从字面上就能看出来不太正常,比如那种开三万月薪的,但是你这个单子才 8000 块钱,就是一个正常的烧饭保洁的价格。」 同时,那个派单老师也向小彩保证,自己跟这个老板认识很多年了,他人很好的,没有问题。

  到了他家之后,他问我想住哪个房间。我说,「都行,其他阿姨住哪,我就住哪。」

  我知道地下室有专门的保姆间,其实我想住那里,这样有一定的距离,也有一定的自己的空间。

  他说,「保姆间太湿了,之前阿姨就住那边。二楼三楼,我小孩的房间你也可以住。要不你就住四楼,那边阳光好一点。」

  我知道他也是住四楼的,我很想拒绝,因为不想跟他住在一层,但是我想人家让住四楼是否有人家的考量,我就答应了。

  在前几天的工作和相处中,我感觉都还挺正常的。他给我的感觉就像一个孤寡老人,蛮平易近人,每天吃饭的时候跟我聊天,聊他当年怎么创业,怎么赶上改革开放那一代白手起家的,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是敢闯敢拼,才有了今天的家业。

  我还是挺尊重他的,把他当成一个长辈去看,因为他有两个儿子,常住国外,岁数跟我差不多大。

  基本每天晚上我完成了最后的打扫工作,就会跟他说,「先生我先上去了。」因为四楼的卫生间是共用的,我每次上去就飞速地洗澡,洗完之后就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反锁上。

  然后我能听到他的脚步,从一楼慢慢地上来,去浴室洗澡,然后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把门一关——只有到了当时,我才能真正地放下心来休息。

  然而,某一天,我也是非常快地洗完澡,回到房间,把门锁好。突然听到他敲门,他说,「你开门,我拿个东西给你。」

  我就开门了,他满面笑容地拎了一个小太阳给我,是那种非常古老的铁圈的款式。他说,「太冷了给你用的。」

  我道 谢着接了过来。我当时纳闷这个人怎么还不走,然后他突然看着我,依然是面带微笑,他说,「挺冷的,我们能睡在一起吗?」

  我当时都傻了,没想到他会说这句话。我不明白他怎么可以如此平静地说出如此炸裂的语言。

  他说,「没事的,我就是说一下,你不要当真,无另外的意思……真的不行吗?」

  当时我回了房间,心想,「这就是上海吗?这就是大城市吗?这就是有钱人吗?我要走啊,这肯定不能待下去了啊!」

  但当时其实没有开放,派单老师还会给我们发信息说,「在户上的阿姨不要下户,因为雇主担心传染风险,下户不好找单子,会很耽误时间。」

  我又想,还没有发工资,甚至当时也还没有签合同,他如果不给我结工资怎么办?我拿什么还钱呢?

  我就很纠结,就想着要不明天见招拆招吧,看看到底啥状况。其实内心里,我并不怕他,觉得他就是一个身体不太好的糟老头子,我觉得我精神比他要强大,而他内心的恐惧特别多。

  然后一切照常,没有多余的话,正常他跟儿子视频,跟他朋友打电话,看股票,我该干嘛干嘛,这件事情仿佛不存在一样。

  当时我自己都懵了,我想,难道是我昨天做了一个梦?难道应该我主动说吗?我要不要主动说呢?我说了是为了什么呢?我想要下户吗?碍于经济压力和疫情管控,我本质上是不想下单的,但是我又不希望有这种事情存在。

  我自己评估了一下,认为这个人至少不会去违法,他不敢强迫我,我是可以保障我的安全。我想坚持到发工资,坚持到这段紧张的时间过去,还想拿他的车练练车,练会了开车我再走。

  小彩被疫情和负债困在房子里,她 像是踩在一块平衡木上,进退不得。 在这样的一个过程中,老头儿还在以各种旁敲侧击的方式对她进行骚扰。 这个老头儿似乎是一个惯犯,他和上一个阿姨之间有过一段不清不楚的关系。后来他偶尔喝醉了酒被家人搀回来,他的家人呼唤小彩的方式和语气,不是把她当作一个阿姨,而是一个「走捷径的人」。面对这样的一种情况,小彩特别反感,却又无从解释。

  很多女孩遇到这一种情况,后面的反应会慢慢的大,随着与他的相处,那种恶心的感觉会与日剧增——回想到他面带微笑的表情,我就认为这个人怎么这么恶心!

  我最终的爆发是因为有一天他们家里聚会,要开车去另外一个地方,我说,「我开车把你送到那里,然后我自己出去吃东西,在外面等你,不需要你报销,我自己花钱吃饭。」

  他很生气,看着我很坚决,就让我在外面等了,我搜索到旁边有一个宜家,我就去宜家里坐着等了。

  在宜家,我看到有很多朋友们在一起闲逛,我很感慨,也很羡慕他们,想到我以前也和朋友一起去逛宜家,但现在却一个人置身在一个这么远的地方,坐在这里,还要去等一个骚扰过我的人。

  当时,我就突然觉得,我一天都忍不下去了,我立刻就要走!虽然那个时候我还有钱要还,也不知道一旦下户后面等着我的会是什么,但是我心里面已经不怎么害怕了。

  后来他吃完饭后我去接他,他喝了酒,整个人迷迷瞪瞪地坐在车上,说话也不太清楚,一直在抱怨,「你为啥不跟我一起去吃饭?你最近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你到底为什么?」

  我说,「你有脸说,没脸承认,这么大人了,自己说过什么都不敢承认,你还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我说,「你都 60 岁了,我比你小 30 多岁,跟你儿子一般大,你敢不敢跟你儿子说你这么跟人求爱?你要不要脸?」

  后来在我的紧逼下,他终于承认了他说过的那句话,但是不承认自己是骚扰,因为他并没有强迫我。我说,「难道你觉得要强迫才算骚扰吗?那你叫违法了,你是文盲吗?你不了解什么叫违法吗?」

  我说,「对,我本来挺尊敬你的,可惜你是个为老不尊的人!人的尊重是互相的,你这么大年纪却不让人尊重你,你自己应该反思是什么原因!」

  我说这话可把他气死了,我当时说了很多,生怕自己发挥不好,没有把自己想说的东西都说出来。

  看他已经被说得哑口无言,我告诉他,「我现在就要通知你,我明天就要下户!」

  之后一路无言,回去之后我把车一停就直接上去,把门反锁上,迅速地收拾好了所有的东西。

  第二天早上,小彩提着行李箱下楼,要求老头儿把工钱转给自己。 但是对方竟然又一次翻脸不认,要求她要找到接替的人手才能下户。 小彩拿出了昨天在车上的录音,告诉他,如果不让自己下户并把工钱结清,她就把录音发给他的儿子。 老头儿哑口无言,终于把工资转给了小彩。那天早上,小彩像一只英勇的小白兔,拉着她的行李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身后那个幽深又巨大的魔窟。 她也明白,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会主动屏蔽对于危险的感知的。其实在上户之前,种种端倪就应引起她的警惕,但是她当时太需要这份工作了,所以才会慌不择路。她没有去找那个曾经向她保证雇主没问题派单老师对峙,只是想着下一次上户要尽量找一个正常的家庭。

  后面那一段时间我空了蛮久,做了一些临时工,当时疫情开放了,来了好多人,中介的大厅都铺满了人。

  当时我已经沦落到住大厅了,就拿塑料木板铺在地上睡,但是反而在那段时候,我觉得特别放松和开心,要不是为了赚钱真的不想再上单了。

  在第二家工作期间,我已经学会开车了,但后面的面试并没有想象得那么顺利。因为那个时候已经开放了,很多阿姨涌入上海的家政市场,大家开玩笑说,「上海的每一块地板上都躺着一个阿姨」。

  最后这一家是小彩做家政最近一段时间以来遇到的最正常的家庭,小两口都是豪门家庭出身,经营家族企业,彼此恩爱、强强联合。家里有两个孩子,都在上幼儿园大班。小彩每天需要负责开车接送他们,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并且要承担全部的家务。 虽然日复一日,没有个人时间,工作强度非常大,每天晚上都累得瘫倒在床上。但是起初呢,小彩还是很开心的,因为这一家人都很正常,孩子虽然闹腾但是可爱,女主人也知书达理、待人友善。 跟其他的育儿嫂不太一样,小彩有一套说服自己的思路,她觉得反正都有发工资,自己干这些活儿就当是女性帮助女性了,她看到即使是这么有钱的家庭,因为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模式,女主人的生活往往也是身不由己的,在承担母职的同时,她需要牺牲许多自我。 所以小彩想着,如果自己能帮她分担一下,也是挺好的一件事。

  有一天我看到一张女主人年轻时的照片,我都没认出来,他们结婚应该有10年了,照片里的她好像另外一个人—— 脸上还肉肉的,笑得很开心,一副被恋爱冲昏头脑的样子。她现在给我的感觉是非常不一样的,现在的她看起来是一个很冷的人,虽然还是很善良,但是很少看到她那么笑,你可以从她身上看到那种在尽力维持着什么的疲惫感。

  然后我对男主人的第一印象完全不同,我甚至能想象到他在打球的样子,他看上去很轻松,身上还抱有着年轻人的痕迹,像一个高中的男同学,虽然男主人在外面赚钱肯定也要解决很多问题,但两个人就是气息就是不一样的。

  女主人可能是一个很重情义的人,我觉得跟丈夫在一起是很快乐的,但是她为了这种快乐却失去了很多——比如说两个孩子,可能以她的性格,最开始也没想要两个孩子,结果生了两个孩子。

  我现在觉得,完全属于一个人的放松时刻是很宝贵的。当了妈妈,即使家里有人帮她打扫卫生、烧饭、带孩子,她还是很难再拥有这种时刻。

  比如有一天,她在洗澡前,把水果洗好放在了自己的梳妆台上,想要洗完澡去惬意地吃点水果。但是两个孩子就会忽然出现在那里,把那碗属于妈妈的水果都吃了。

  这当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你的世界里一旦有了孩子进入,就很难再去拥有一个优雅闲适的时刻。

  其实我当时能做下来,最开始也是抱着「女性帮助女性」想法,我觉得我至少帮她分担了家务,让她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但是当你做久了,每天要用裂了口子的双手去洗衣服,忍受着小朋友们日复一日的吵架打架,给你出各种各样的难题。你真的会觉得,「我真的帮不了,我也不喜欢干这个活啊!」

  我听了戴锦华老师和上野千鹤子的对话,大概是说在发达国家一些更高阶层的女性会用金钱去购买更低阶层的女性的劳动力,这也算是一种压迫。

  我也想像他妈妈一样躺在床上看电影,我已经好久没追过剧了,我也好想过回这种生活啊!

  可是我没有自由时间,甚至没有自由思考的时间,每天都在想这个小孩子要怎么搞,要做各种各样的事情,要想这个事情能不能做好,要打扫卫生,也要考虑到有没有打扫干净。

  这个活真的是只有没选的人才会做,但凡有选择就不会有人想干这个活,而我就是那个没有选择的人!

  考虑到当时疫情开放一段时间了, 我越发迫切地想要去找一个正常的工作,我不可能一直做这一行的——这个工资就是固定的,不会有任何成长,也不会有时间去看书学习去什么的。

  有一天我载着孩子们在路上开车,那个女孩跟我说,她想要「拉粑粑」,我就带他们去找厕所,在一个大学校园里面,他们在里面上厕所,我就站在外面等他们。

  前两天下大雨,那一天正好是晴天,整个天空特别漂亮,霞光万照,全部是那种深红色的天空,太阳照耀得特别漂亮,光就打在了女生宿舍的阳台上反射出光。

  我看到阳台上有晾晒的被子,几个女孩子坐在那里吹头发,听歌——我觉得她们真的好美好啊!她们只有十七八岁,没有一点的人生压力,有很多东西都是值得期待的。

  当时我就想到,在我刚上大学的时候,我们宿舍的阳台也是那样全开放的,我也是坐在阳台上,当时正好是中秋节,背景是王菲的《当时的月亮》,我们几个室友也是坐在那里,边吹头发、边聊天。

  我突然感觉特别悲伤,我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大学最开始那个时候,但是是以一个 10 年后的状态,这个状态肯定是我很不喜欢的,回望自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好像没有一件做好的……

  可是我又转念一想,只要把我的当务之急解决了,我依然能重新构建我的人生。突然在那一天我就想通了,嘛要这样,还在犹豫什么呢,我的人生应该还有更多的可能。

  下户的时刻是在晚上,我飞快地收拾完了我所有的东西,整个人像开了 50 倍速,即使累了一天,我整个人依旧很喜悦,我打了一辆车去高铁站。

  车行驶在高架桥上,天是深蓝色的,外面挂着点点的星光,路灯一点一点过去,我感到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轻松。我的世界都在放着 BGM,我原本的头痛、肩痛、背痛,在那一刻全部烟消云散了,什么都没有了,整个人好像可以飞起来。

  这段旅程终于结束了,我感觉自己充满了能量,虽然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东西,但是反而我感觉自己是真正得活了过来。

  你以前在上面的时候,可能会很害怕底下到底是啥样子的,可是当你在人生谷底什么妖魔鬼怪都见过了,才会发现原来曾经所恐惧的东西也不过如此。

  既然可以一点点走上去,我也可以去追求那些我想要的东西。我突然对未来充满了希望,觉得那些属于我的美好的生活都会回来的。

  在离开最后这一家之后,小彩休整了几天,然后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给一家旅业的公司投了简历,没想到对方立马安排她来面试,然后就录用了她。

  因为旅业复苏,非常缺人,她在面试的第二天就去此公司上班了,到现在她已经工作了三个月了,薪酬跟她做家政的时候差不多,但是同事友善、氛围轻松,让她感觉自己终于爬回了人间。她的债务问题,也陆续得到了解决。

  在她给我们发来的近期照片中,你能看到她逛公园时偶遇的小猫、闲时抬头偶然看到的璀璨黄昏、以及热闹的脱口秀现场。她终于找回了原本属于自身个人的那种生活,而那些在做家政时所观察到的人生切片,也让她想明白了一些更深刻的人生命题,在命运触底反弹之后,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快,充满了信心和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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